博物志
轩辕之国
对于那些生命超越了常人之限度的异国之人而言,他们往往不知道常人的生和死有什么不同。在仓颉还不及造出文字的那个时候,轩辕的后裔仍然生活在中原,他们寿数漫长到了早夭的青年也要活过八百个年头,于是常人的日月对他们的意义也自然不同,在过分漫长的生命之下,他们之于我们就如我们之于蜉蝣。因此,常人的面貌对于他们而言太过易逝而多变。一个轩辕的后裔对着你的孙子叫出你的姓名(如果在许多年之前他曾经知道过的话)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因为他们可以纤毫毕现地回想起一百年之前的事情就像我们想起昨天。轩辕的后裔不善分辨血脉相继所带来的相似感,他们在你身上认出你的祖先,在你的后裔身上认出你,就仿佛常人被生死而切割的世代、在他们那里只是不曾中断的一体,而生人和死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常人或者带着困惑否定了他们友善的意图,又或者因为他们的存在感到恐惧和嫉妒(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要我说),总之,在仓颉仍然还未造出文字引来鬼神夜哭之时,轩辕的后裔就已经决定远离中原,遁入大荒之混沌。就像我之前所讲过的那样,那里仍然允许着混沌和和谐,而不像这里,白日被你们全然占据,而我们这样的存在只能于夜晚之中,像这样一丝月光来到你面前,作一点无关紧要的闲谈。
或许有一天,你们会用无数的烛火照亮黑夜,用笔和纸固定住每一块荒野和每一片海域,使日夜都运行在你们的秩序之下。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也将遁入大荒。无须怀疑,那里将永恒存在下去,在不可能被文字所触及、不可能为地图所绳墨之处漂移游动。理智越为严明,混沌就越为宽广——这一对矛盾永恒地存在于你们的天性之中。试图以秩序来规划未来并且获得幸福的意图,总会被天意所打破,时疫轻易便可获取大批的生命,而你所服侍的君主也未见得不会在某一天降下斧钺。真正的至福或许只存在于无知无觉的混沌之中,而按照传说,那也正是生人领悟到“道”的唯一可能。道无可言说也无可命名,领悟它的人便可脱离一切的秩序桎楛,餐晨露,饮清岚,乘云气,御长风,随意穿越那日益森严的大荒界限,常人和异民在他眼中都如一,而妖类和人类亦无异同之别。这样的人一万年中又能出现几个呢?我经过藐姑射之山的时候亦曾经遥遥望见过那位神人:他孤身一人地,漠然地观察着这个道术已经分裂了天地之大体的时代。他看到了什么?又在思考什么?
尽管明知道孤独不对他构成意义,我却对那样的存在产生恐惧,而逃开了。
常人或者带着困惑否定了他们友善的意图,又或者因为他们的存在感到恐惧和嫉妒(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要我说),总之,在仓颉仍然还未造出文字引来鬼神夜哭之时,轩辕的后裔就已经决定远离中原,遁入大荒之混沌。就像我之前所讲过的那样,那里仍然允许着混沌和和谐,而不像这里,白日被你们全然占据,而我们这样的存在只能于夜晚之中,像这样一丝月光来到你面前,作一点无关紧要的闲谈。
或许有一天,你们会用无数的烛火照亮黑夜,用笔和纸固定住每一块荒野和每一片海域,使日夜都运行在你们的秩序之下。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也将遁入大荒。无须怀疑,那里将永恒存在下去,在不可能被文字所触及、不可能为地图所绳墨之处漂移游动。理智越为严明,混沌就越为宽广——这一对矛盾永恒地存在于你们的天性之中。试图以秩序来规划未来并且获得幸福的意图,总会被天意所打破,时疫轻易便可获取大批的生命,而你所服侍的君主也未见得不会在某一天降下斧钺。真正的至福或许只存在于无知无觉的混沌之中,而按照传说,那也正是生人领悟到“道”的唯一可能。道无可言说也无可命名,领悟它的人便可脱离一切的秩序桎楛,餐晨露,饮清岚,乘云气,御长风,随意穿越那日益森严的大荒界限,常人和异民在他眼中都如一,而妖类和人类亦无异同之别。这样的人一万年中又能出现几个呢?我经过藐姑射之山的时候亦曾经遥遥望见过那位神人:他孤身一人地,漠然地观察着这个道术已经分裂了天地之大体的时代。他看到了什么?又在思考什么?
尽管明知道孤独不对他构成意义,我却对那样的存在产生恐惧,而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