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The Temperance
时钟塔的青年讲师,在入侵艾因兹贝伦城堡的作战中,成为了圣杯战争史上、从未有过的事例的第一位牺牲者——假设对同一Servant持有令咒的两人,在同一时间发动令咒的话,是否会存在优先权上的差别?
即使是最开始制作令咒系统的玛奇里家,也没想过这种可能。本来,只有三枚的令咒,是Master手中的最大王牌,就算存在制作“伪臣之书”的手段,很难想象会将它赋予和Master意见分歧之人。更何况,把如此珍贵的令咒同一时间点上发动,这行为只能说是愚者中的愚者所为。
或许因为幸运女神的诅咒,在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几率下,索拉和肯尼斯的令咒同时发出了。魔力运行的规则虽然不明,其结果只有一个:
肯尼斯呼唤Saber的命令,被无情地抵消了。
失去了将从者呼唤到身边的唯一利器,肯尼斯唯一能做的,就是驱使月灵髓液带着自己尽快逃跑。因为担心城堡中的两位女性、对方的Servant没有进一步追击可以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城内,却只看到被炸毁的工房,无论是未婚妻还是Servant都不见踪影。
知道之前的住所已经不再安全,肯尼斯只得再度折向城外——在新都郊外有一处原本是废弃工厂的建筑,其中设有阿其波卢德家转运物资的中转站。如果到了那里,应该就能保证最基本的安全及生活所需。
——真是最糟糕的一天。
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让事情恶化到这个状态的Saber,费力地用单手处理着肩上的伤口的魔术师扭曲了面孔。即使在获得魔术刻印的途中遭遇过种种痛苦,一旦痛苦是来自敌人的赐予,其所代表的巨大屈辱就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肯尼斯冷静下来。无论任何事情都能很快学会的天才魔术师,唯一不能处理的就是自己这方的失败。
只要再晚到片刻,那两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掌中之物了。偏偏,对方在那一刻赶了上来—--
回忆起Archer的箭枝,肯尼斯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起来。时钟塔的讲师自然知道Servant这一存在所意味着的威力,这也是他从来不在Servant的战争中露面的理由。不过,“知道”和“亲身体会”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凭借如此单薄的制约所困住的巨兽。
注视着手腕上仅剩的两枚令咒,肯尼斯对于轻易地就将其中一枚交付出去了的行为深感后悔。两次的命令权、不,现在只剩下一次了。就连主人的召唤也敢于不听从的Servant,一旦失去了这道缰绳,恐怕就会欣喜若狂地抛弃自己这无用的君主罢——毕竟,那是在神话之中就因女人的逼迫,而轻易地背弃了骑士的忠诚的男人—--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视线余光中,不祥的黑影一晃而过。
有什么、正在逼近
从潜意识的深处浮起了这样的警报。
肯尼斯下意识地回过了身。
敞开的工厂铁门之外,除了朦胧的月光之外便空无一物。逐渐颤动起来的魔术回路,却在证明着刚才的一瞥绝非错觉。
某个魔术的造物正在接近。
敌方使魔?还是Servant—--
绷紧了神经的肯尼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就在念出月灵髓液的起动咒文前一刻,墨绿色的Servant从黑影中融化而出,现身于在自家主人的面前。
“Saber吗。”
停止了驱动魔力的动作,肯尼斯绝不会承认此时涌上心头的情感中有所谓“安心”的成分。一连串的问题已经迫不及待地倾泻而出: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连Master的召唤也听不到了吗?索拉没有和你一道吗?工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往日恭敬的Servant除了沉默,并未给出哪怕只言片语的回答。就连目光,亦未和Master有所交错。
宛若凝结成实体的寒意顺着肯尼斯的脊髓一路窜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魔术师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深冬的凛冽将呼吸化成了可视的白雾,屋外的月光似乎为魔力所染,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
明明是、自己的Servant。想要逃跑的冲动,却毫无止息地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矛盾的理性和感性,交战一般地激烈冲突着。下意识地,肯尼斯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腕上。
两道沉寂的令咒,就如同陈旧的血痕一般凝结着。
犹如得到了切实的证明,肯尼斯对自己确认着:不管发生了什么,这家伙确实是自己的Servant。就算拥有再大的力量,在令咒面前也不可能做出任何的逾越之举—--
“Master……”
断续的呼唤,从爱尔兰战士紧绷的唇中吐出。忍耐着莫大痛苦的呼唤,瞬间扩大了肯尼斯心头不祥的阴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肯尼斯紧紧皱起了眉头,“是不是索拉出事了?”
拥有剑士位格的从者,仍然深深地垂着头。
“难道说,她已经——”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死亡的字眼和自己的未婚妻联系起来,肯尼斯难以压抑内心的巨大恐慌和怒气,“迪卢木多·奥迪那!你没能保护她?你就是这样对待需要你帮助的娇弱女子的吗?!你骑士的名誉难道就只是这样不值一提的东西吗?!”
“索拉大人……平安无事。”
低低地吐出这样的字句,迪卢木多抬起了头。已经为魔力的束缚染成血红的眼睛,犹如狂兽一般,注视着愤怒的主人。
肯尼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以……剑为誓。”
剧烈的情绪在血红色的眼中交织着,迪卢木多喃喃地重复着,此身被召唤于现世之后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誓言。
“定、将……圣杯……献于……”
肯尼斯深深地吸了口气。被怒火遮掩的理智再度开始运转,逐渐分析出目前的现状——人类魔术师的魔力不足以混淆Servant等级的存在。那么,对方明显失去理智的现状就只有两种可能——受到敌方Servant的攻击,抑或、被绝对的力量所侵染。
能够对Servant形成“绝对力量”的,也只有——曾经一度给出的、现在理应在索拉手上的“伪臣之书”。
“是……令咒吗。”
心情复杂地下了这样的判断,肯尼斯走近了自己的Servant。察觉到Master的接近,爱尔兰战士很明显地浑身一震。
“让我看看你的情况。”
意外地失去了刚才还炽烈得能够烧断理智的怒气,肯尼斯难得地、语气平静地朝着自己的Servant下了命令。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因为刚才处理伤口的关系,自己的血液还留在手掌之上。
这成为了压垮Servant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
令咒的魔力,就犹如烙铁一样烧灼着迪卢木多的理智。
忘记圣杯战争,带我离开这个战场。
从女子娇嫩的唇间所传递出的绝对命令,在令咒的魔力驱使下,必然得到Servant的遵循——无论这是如何悖逆Servant之本意,违背Servant之原则,哪怕就算藉此让Servant自断生命,也均是写定在“圣杯战争”规则之内的。
然而,迪卢木多却不可能忘记自己身处圣杯战争的事实。
他曾经获得过战士的荣誉,经历过被人传颂的冒险,赢得青春女神的青睐,有过钟爱的情人、疼爱他的长辈以及可爱的儿女。在走过死荫幽谷之时,为战士所能够得到的一切,在短暂的人生中已然体验。沉睡于英灵座之中,本该已对此世毫无欲求才是。
直到圣杯的召唤降临的一刻,迪卢木多才发现,在自己的内心,还存在着名为“缺憾”的空洞。
那并不是因为过早离开人世而产生的留恋。也不是从负面的感情中产生的执念。
只是,如果能够毫无保留地向主君尽忠的话—--
在漫长的时间里,他到底是如何忍受着内心的巨大空洞而继续存在呢?遗憾一旦被忆起,就变成了毫不停歇的诅咒。纵然曾经侍奉的主君已永远沉睡在爱尔兰的土地之中,他还是朝着召唤伸出了手。
无论什么,也无法抹去战士的唯一愿望。
就算格兰妮公主再一次立下不破之誓——他也要回到主君的身边、继续挥剑战斗。
可是,只要还违抗着令咒,从者便无法取回自由意志。
将索拉送到了她所希望的外部小镇之后,爱尔兰的战士强撑着最后的理性,追寻着Master的魔力,来到了郊外的废弃工厂。
被令咒烧灼得犹如丝弦的理性,在主人的手伸过来的那一刻,被凝结着魔力的血液轻易挑断。
想要结束痛苦
只剩下了本能的Servant捉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近乎贪婪地舔食着上面黏附着的血液。
第一次品尝到的、来自契约之主的魔力,犹如清凉的泉水一般流入了Servant的魔力回路。这并没有唤回战士的理性,而只是驱使着名为“从者”的、天生以魔力为存在之源的产物,进一步去寻求可以让自己感到平静的魔力罢了。
“Saber,你——”
Master惊疑的问句已经无法进入Servant的听觉。铁一般的手臂轻易地捉住了徒劳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的魔术师。寻求着血液和魔力,长年挥舞剑戟的手指,粗暴地扯开了对方的衣服。在苍蓝的月光下,年轻贵族经年不见日光的苍白肌肤,就犹如珍珠一般、吸引着对方的手指。
“停、停下……”
从来没有听过高傲的主人这般软弱地恳求什么。一直以来,总是用那样骄傲的、近似于蔑视的眼神,注视着骑士所献上的忠诚的主君,此时却想要重新要求骑士。这难道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潜意识中,从者在和魔术师的关系中所经历的挫折,化作了细微的耳语鼓动着骑士深藏的狂气。粗糙的指腹仿佛戏弄一般地抚过年轻贵族苍白的肌肤,随即撕去了草草包扎在伤口上的绷带。
鲜血再一次流了出来。
伸出手指的同时,温热的舌头也凑了上去。如同啜饮美酒一样饮用主人的血液。这样悖逆的事实,却只是让此时的Servant更感兴奋。凑上去反复舔舐的动作就如同动物为彼此梳理皮毛那样,带着一种难以解释的亲昵感。除了烧灼的头脑之外,就连身体也变得无比炽热起来—--
“停下!我以Master之名命令你,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立刻住手!”
——没用的。
怎么可能放弃,面前寄生着魔术回路的肉身?现在的Servant不会接受任何理由和命令。而对于在这个时候不想听的事情,作为五个孩子之父的骑士显然有更好的方法。
†
从爱丽丝菲尔的房间中走出,卫宫切嗣在新家的仓库中找到了自己的Servant。
匆忙搬入之时,自然不可能整理宅邸的每一角落。不过,最开始切嗣就已看上这栋仓库作为魔术师工房的效用,特地清理了里面的杂物——即使如此,除了“空无一物”之外,也确实不可能找出其他的形容之词。
为什么到这里来?
虽然在心里升起了这样的疑问,不过,卫宫切嗣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到底要如何和看似已经决裂的Servant重新开口?这绝非魔术师杀手所擅之领域。而且——他也并非感觉不到。
Archer的行动却无法用“寻求圣杯之英灵”的逻辑来解释。
从未提起的、参与圣杯战争所要达成的愿望;一度分歧,却又在关键的时刻出手相救的事实;还有——那个晚上,曾经一度吐露的、犹如诅咒一般的话语。
……依靠圣杯是永远没有办法达成你的愿望的。
卫宫切嗣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
如果要知道对面的英灵所隐藏起来的一切内情的话,构筑“卫宫切嗣”这一存在的基础,恐怕也会坍塌成什么也不剩的空虚吧。
比起继续追问,暧昧不明地继续下去,也许会是更为明智的抉择—--
下了这样的决断之时,红衣的从者转过了身。
钢铁颜色的眼眸,即使伫立于仓库幽暗的光线之中,也照样闪烁着坚定的光泽:“见过她了?”
“……只是见了。”爱丽丝菲尔陷入了深深的、也许无法再度醒来的沉睡。作为她的丈夫,切嗣只能什么也不做地接受这一事实。
Archer沉默了片刻。事实上,以现在两人的距离,更加能够感觉到魔力在两人之间的流动——长时间的单独行动和战斗,已经让Archer的魔力徘徊在危险的水平。必须重新得到Master的魔力补充——这是连弓兵职业的加成也难以掩盖的事实。
切嗣也显然感觉到了这一点:“白天应该不会有战斗,你可以留在这里休息。”
“你不是也没睡过?”挑起了眉毛,Archer反击道。
“只剩下四人了。”切嗣冷静地指出现在的事实,“就算圣杯战争明天结束,也不会让人感到惊奇。”
“你要出击吗?”
切嗣眉间掠过一层乌云。最危险的敌人已经得到了最危险的棋子。这在某种程度上减去了Assassin监视的压力,但却绝非可以莽撞行事的时候。
“……Master?”
久久没有得到切嗣的回答,红衣的弓兵有些疑惑地呼唤着对方。
“现在还不是时机。”切嗣简单地回答着。
沉默再度降临了昏暗的仓库。就在Archer以为对方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意外的话语却飘入了耳中。
“——谢谢你保护爱丽。”
Archer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庞。一瞬间,“魔术师杀手”的面具褪去了。站在这里的,是卫宫士郎所熟悉的切嗣。
那个总是会温柔地微笑着、抚摩着自己头发的卫宫切嗣。
陌生、然而又如此强烈的情绪,一瞬间涨满了Archer的内心。在永恒的时间轮回中已经淡漠的过往,在这一刻忽然如此地鲜明起来。
毕竟,英灵Emiya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面前的男人处继承而来。
……这真是糟糕。
模糊地这样想着,并无准备的话语,却仿佛早先就在那里一般流泻而出—--
“我没有骗你。你所寻求的圣杯,根本无法实现你的愿望。”
哪怕、只存有最为微小的,保留这男人眼下幸福的可能也好。
“如果你想要停止——或者逃走,我会帮助你、爱丽和伊利亚——”
“已经晚了。”
卫宫切嗣打断了Servant的话。巨大的痛苦从他眼中掠过,下一瞬间,站在那里的又是“魔术师杀手”了。
“不知道你究竟是凭借什么而做出这样的断言,从我的立场来看还是难以取信。说起来,你也从未向我坦诚过你之所以被圣杯战争召唤的理由。”
Archer苦笑了一下。
自己的理由?明明在这个时代,他已经得到了完成自己愿望的最好时机,却一直拖延着不去完成。到底是因为害怕失败的后果,还是不愿意面前之人失去圣杯战争的唯一屏障—--
不再等待Servant答案的切嗣,转身离开了仓库。将扰人的对话留在身后,他将思绪强制地转到目前的战况上去。舞弥已经向他报告,来袭的时钟塔魔术师,索要的是艾因兹贝伦所保管的“圣杯之器”。
外来的魔术师,到底是从哪里得到了如此深度的情报,不是卫宫切嗣关心的问题。唯一确定的是,在御三家中的两家已经退出了的现在,爱丽丝菲尔也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必须将危险的根芽从源头上掐灭。
对着仍未谋面的敌人升起了强烈的杀意,卫宫切嗣开始全力思考下一步的策略。
蓝黑色的夜晚渐渐远遁,金星明亮地在天空中闪动着。漫长的夜晚正要过去。然而,魔术师们的战争却仍然看不到结束的曙光。
†
直到最后,肯尼斯也不知道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又如何演变成最后那个样子的。
即使作为魔术师已经熟知人体和魔术的法则,理智层面上的“知道”却无法抵挡确实不过的经验。简单的寻求魔力的行为竟然可以演变成将理智灼烧干净的快感,被自己视为使魔一样的Servant那样地夺取了精液——如果不是最后一刻解放了令咒的话,之后还会演变到何种程度,已经超出了肯尼斯的想象范围。
这类事情,本来应该是魔术师所熟谙的领域才是。男性魔术师在囊中实在羞涩的时候,以贩卖精液为生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在魔术的教学中往往会出现那样这样的暴走情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通过性欲的唤起和体液的交换来强制切换回路的开合——对于女性魔术师而言,身为“处女”的事实本身便蕴含着魔力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地处理,男性就没有这样那样的禁忌。当然,对于这方面的规矩,也是根据魔术师家系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的:有自视甚高如禁欲主义者的魔术传承,也有将人改造成连“淫乱”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恶质魔术。
大多数魔术师,在这一方面并未抱持和常人相同的道德意识——这才是魔术世界的常态。
——从结果上来看,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肯尼斯,才是魔术师中的另类。
使魔管理不好的话,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危险。和将主人的肉体灵魂一并吞噬的结果相比,昨天晚上的情境甚至都可以用“幸运”来形容了——毕竟,那可是从者等级的存在,只付出了这种程度的代价就可以顺利解决,连和从者之间建立了新的魔力沟通回路都应该被视作额外赠品才对。
可是,肯尼斯就是没有办法冷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在恋爱观上意外地纯情的时钟塔讲师,心里多少还存在着,将自己的全部保留给此生唯一的爱人这样的想法。事实上,和索拉的进展,也不过才到礼貌性的亲吻脸颊而已。
结果呢?却被这个自己始终嫉妒着的、甚至连人类都不是的家伙将初吻无情地夺去了——远不止初吻的部分,被魔术师直接丢进了记忆的黑箱不愿打开。
怒气再一次在肯尼斯的心底闷烧起来。
不过,昨天充分见识到从者之力量的肯尼斯已经失去了之前对Saber颐指气使的勇气。手腕上再度消减的令咒数量更是加剧了他的不安。勉强地用“战争所需”“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能失去护身的力量”这样的理由把破碎一地的自尊心黏贴起来,时钟塔的年轻讲师已经不再有对自家Servant怒吼的精力了。
——没有办法直视对方琥珀色的双眼。
所有的纠结,最终只剩下简单的念头。迟缓无比地整理着衣领和袖口,肯尼斯觉得理智也开始和身体一样,发出了宛若机器将要报废之前的嘎吱声响。
事实上,已经化作了时钟塔讲师的“人生污点”的Saber,也无法鼓起任何勇气去注视自家Master—--
尤其是在之前的令咒已经解除、魔力和理智都重新恢复的现在。
就算对凯尔特人而言,肉体的欢乐不过是酒宴后的点缀。在这个世界里,却是无庸置疑的冒犯行为。
是被令咒扰乱了神智,也是因为身体太过软弱屈服于对魔力的索求……爱尔兰战士清楚地知道,这些只不过勉强用作解释的借口。
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
希望得到对方的信任和依赖。这样简单甚至到了卑微的期盼,却被主君一再弃置,最终就成为了引爆的火线。
如果只有抚摸你、亲吻你、让你快乐,才能让你高傲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如果只有模糊你的理智、混淆你的情感,才能得到你只言片语的依赖之词的话—--
瞬间,深沉而黑暗的情感,和昨天最后一瞥留下的景象交叠着、仿佛要再度爆发一样地席卷而来。不过,这复杂的情绪很快就被战士的理智压制了下去。
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昨天晚上,只是—--
“昨天晚上,只是暂时的急救。”在迪卢木多还在寻找恰当的词汇之时,肯尼斯已经出人意料地开口,“虽然我有一百种办法处理你的魔力问题,显然,你的骑士脑袋里根本连基本的常识都不具备。现在,你可以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意想中的怒吼和斥骂并没有出现,不过对方的态度并没有根本的改观。不知是否是过度抵御令咒的后遗症,迪卢木多不仅没有产生之前被训斥之后的郁闷,反倒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虚张声势之后的示弱。训练有素的骑士可不会把想法简单地展现在脸上——如同过去一样微微低头,迪卢木多简单地说出了昨天的梗概。
“索拉以令咒命令你退出战斗?”
肯尼斯不由得站了起来。
“是。”
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真正的原因,肯尼斯却拒绝去思考。他来回踱了两圈,掩饰地咳了两声:“索拉只是害怕了。我的工房遭到了攻击,估计这件意外给了她过大的心理压力——我低估了战争的残酷性。嗯,带她离开,你做得是对的。我会尽快联系家里将她接回去。”
尽管迪卢木多知道索拉的命令绝不是出于简单的恐惧,他很明智地没有在这一点上争论下去。将烦恼强制地推到一边,肯尼斯开始翻找存在工厂里的储备物资和魔术器具,骑士几次想帮忙被拒绝了,最后索性被命令出去望风。
魔术师的折腾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不管这地方如何简陋,一个简单的工房是继续战斗的基本。和本家在这边的人手取得了联络,对方已经启程去索拉的落脚之处。未婚妻的安全得到保证无疑又让年轻讲师松了口气,在恢复了月灵髓液的总量之后——尽管大致上还是个半成版本,魔术师决定去弥补自己在令咒上的损失。
即使征讨Caster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家Servant的表现无疑可以分得一枚令咒。看着手腕上只剩一道的鲜红印记,肯尼斯决定了下一步的目的地。
无论如何——必须将野兽的缰绳握在自己手中。
“Saber。”
几乎和出声呼唤同时,忠诚的绿衣骑士已经出现在主君身前:“Master。”
“我们去圣堂教会。”将承载月灵髓液的大瓶加上了轻量化的魔术,肯尼斯下达了指令。
“Master,现在城内并不安全。”迪卢木多略略犹豫。Caster已经被打倒的现在,夜晚的冬木无疑又变成了危机四伏的战场。
“必须取回令咒的奖励。”肯尼斯熟练地将陶瓶背在身上,“还是说,作为最强的Servant,你连保护自己Master的决心都没有吗?”
迪卢木多立刻严肃了表情:“我不会允许敌人伤害到您的一根头发,Master。”
虽然此前,肯尼斯从未真正信任过自己的Servant,在听到对方回答的一刻,他却涌现了全然陌生的安全感。
那是对一个魔术师而言,本不该存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