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The Sun
英雄王披着豪华的白色皮草,坐在未远川的岸边,等待着那从乌鲁克的时代开始就未曾变过的日出。
从地脉所透出的魔力之中,隐约传来了胎动一样的脉搏。
——看来,至少会是不那么无聊的东西吧。
将所有的财富都握在掌中、所有的地域都踩在脚下的王,只是发出了这样平淡的感想。
就在这时,黑衣的代行者从Caster一度栖身的水泥洞穴中走了出来。在他的脸上,少见地展露出迷惘和痛苦的情绪。
无声地笑了,英雄王朝着自己的Master扬起了手:“处理得怎么样了?”
“杀掉了。”
无趣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言峰绮礼走到了自己的Servant身边。
“答案呢?”
故意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英雄王满意地看到了言峰绮礼突然扭曲了一下的表情。
“……没有意义。”
从结果看,言峰绮礼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疑问得到了解答,而期待变成了失望。*
“在他人那里寻找答案只会让你失望。”英雄王悠然地评论着,“真正的答案,一早已经写在你自己心里了。”
言峰绮礼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
“怎么?你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歪曲吗?”英雄王斜睨着自己的Master,“正是这种被束缚在伦理之中的思考,才使你的认知变得扭曲了。*”
言峰绮礼没有回答。屈从于自己扭曲的本性,以别人的痛苦作为自己的粮食——这或许能让自己感到满足;按照吉尔伽美什所言一直追逐着愉悦的话,也许幸福就会降临于代行者内心的空洞也说不定。然而,内心的深处,依然还残留着无法根除的问题。
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被生成这个样子。
假如言峰绮礼度过的是更加坎坷的人生的话,他就能理解并欣然接受自己的扭曲了吧。事实上,尽管挣扎在内心的巨大空洞边缘,“言峰绮礼”却从未远离过亲人的爱护。除了早逝的母亲不复记忆,父亲和妻子都真心地爱着空心的男人。假如能如平常人一般感到幸福的话,代行者都要歌颂神明赐予自己的眷顾了吧。
可是无论如何用虚伪的满足将自己伪装起来,无论怎样用理性命令自己去理解幸福,心中的空洞还是逐渐扩大了。
盲目地追逐着痛苦,盲目地追逐着解答,盲目着追逐着满足。言峰绮礼到此为止的生命,只能归结为全然无意义的行程。
万能的神明为何会造就自己这样的造物呢。
如果说“恶”只是“善”之缺乏的话,那么自己完全相逆的本性又该如何解释。是世界上存在和唯一的造物主完全相异的恶神,还是这样的自己、也是“善”的某种体现呢—--
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言峰绮礼说出了和自己的思索完全不相干之事:
“今天晚上,就是最终的决战了。”
“嗯。”英雄王随便地点了点头,“那东西,看来也不会再等下去了。不过,我可还有预订好的对手呐。”
“随便你。”言峰绮礼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轻易地同意了,“如果在圣杯附近解放你的力量,仪式就会陷入危险之中,想玩得尽兴的话,就主动迎击吧。*”
“要是不小心放过去了呢?”英雄王眯着眼睛,开玩笑一般地说出来。
“用令咒来请求,你不至于介意这点小小的失礼吧。”
“准了。”英雄王批准了臣子的请求,随即又感兴趣地问着,“圣杯之器就在手里,你想好了该许下的愿望吗?”
“没有那种东西。”言峰绮礼回答着,“如果战斗过后还是无法得到解答的话——也许我会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圣杯吧。”
“那可不是存在于圣杯之中的东西。”英雄王红玉一般的双眼映出了阳光的灿烂光芒,“我说过,在走向圣杯之座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应有的愿望。”
虽然抱持着同等的相信和怀疑,言峰绮礼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望向未远川对岸初升的朝阳。
比谁都要接近圣杯、又比谁都更不在乎圣杯的主从两人,如同预约了胜利一样,沐浴着朝阳,等待着最后的夜晚的到来。
†
坐在柳洞寺的庭院里,韦伯仰头注视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冬日正午的阳光是如此温暖,甚至让人生起了春天的错觉。
佯装是对日本寺庙怀有兴趣的背包客,带着灵体化的Servant,韦伯乘坐早班公交回到了柳洞寺。也想过购买露营用具到最初的召唤处露营,不过考虑到已经极度干瘪的钱包和之后可能的行程,此时还是尽量节省一点的好。剩下的所在中,首选的便是同样具有很高灵格,又具有防范从者结界的柳洞寺。
“说起来,有种将近完结的预感。”身旁灵体化的Rider,忽然感叹道。
韦伯点了点头。反常温暖的天气姑且不论,坐在这里就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散布着异样高涨的魔力。
就像一张弓慢慢拉到了满弦的时刻,一切都在等待着最后那个时刻的到来。
刻意让自己的思绪绕过玛凯基家的惨剧,韦伯强迫自己想着现下的形势。出场后就失去了音信的Berserker恐怕早已退场;Assassin和Caster在未远川上先后丧命。为时钟塔讲师所有的Saber,到现在为止也行踪不明。
难道说,连埃尔梅罗讲师都无法留到战争的最后一刻吗。
这样的可能让韦伯无声地打了个冷战。
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存活着,本身就已经接近奇迹。如果不是抽到了伊斯坦达尔这样的上上签,大概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吧。
意外地,韦伯已经能够以相对平静的心情去看待这个事实了。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最初踏上战场的自己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就算拼上全部性命也无所谓”的赌气式的觉悟,到底是在何时慢慢变淡的呢?
“结束之后,要做什么呢?”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韦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不是说过——和我一起征服全世界吧。”Rider豪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就从这个城市开始一路往西,跨过中国和印度,走过古代波斯和巴比伦的领土到达我的家乡,再沿着多瑙河和莱茵河穿过欧洲去英国……”
“别和我说下一步是游泳穿过大西洋啊。”
“你这个小家伙,以为我不知道飞机吗?”Rider装出威胁的语气——要是还有实体的话,估计额头上已经又挨了一下吧。
“飞机的话……”瞬间,韦伯开始真心苦恼起来。就算Rider真的实现愿望得到肉体好了,护照的问题根本没法解决。到时候怎么把他带回英国呢?还不如Servant这样可以灵体化来得方便……
“不过,那也是得到圣杯之后的事情了。”
Rider续上了最后一句。
韦伯沉默了下来。无名的Archer姑且不论,对手里还有金光闪闪的英雄王啊。现在就想之后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感觉到了小Master的低落,Rider转换了话题,“我不需要睡眠,可以帮你望风。”
“不,在那之前还有事情要做。”怀抱着多少想为Servant尽一份力的心情,韦伯从背包里找出了小小的玻璃瓶。
——那是昨天晚上,二人调查圆藏山的时候找到的水样。
发出了小声的赞叹,Rider问着:“可是,其他的器具都扔下了,没关系吗?”
“还带了当时配置好的试剂。”韦伯说着,从包中找出匆忙撤离玛凯基家的时候想着“万一有可能用上”而顺手取来的炼金术用品。做着准备的时候,察觉到了Servant的视线,少年不由得脸红起来:“这没有上一次简单。以我的水平,大概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试试看也不会有损失。做吧。”
韦伯的脸似乎更红了。还算稳定地将试剂滴入了玻璃瓶,魔术学徒等待着接下来的结果。
微薄的混浊,从身后水池的水样中慢慢升起。
“……果然是有些什么。”
低声地说出自己的判断,韦伯将同样的试剂滴入了另外一瓶水样。
片刻之后,同样的混浊在水样中渗透开来——某种微薄的、不知是好是坏的灰色浑浊。
“这么看起来,第二瓶要更浓一些吧。”
没有回应Rider,将所有东西重新装入背包的年轻魔术师站了起来:“比起在这里猜测,不如去看看真相。你是在哪儿找到溪流的,Rider?”
†
爱丽丝菲尔沉睡在双重的梦境之中。
在第一个梦境中,一切已经结束。她看见自己在无垠的混沌之海上飘荡着,应和着所有人造人姐妹的哀歌。遥远的艾因兹贝伦城堡之中,她的女儿正在哭泣着述说恐怖的梦境。
在永远没有停止的大雪之中、唯一的温暖房间里,她将伊利亚抱在了自己的胸前。
“伊莉亚,你一定会从命运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我会完成一切,你的爸爸,也一定会实现这个愿望的。”*
一切到了结束之时。艾因兹贝伦的愿望之果已经结成,即将通过她的手浇灌开花。
可是——在这个梦境里,她又是谁呢。
“她”不是爱丽丝菲尔。
因为作为器的爱丽丝菲尔,是不可能窥见圣杯内部的梦境才对。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
黑色的污泥,取代了窗外的雪景。
不知何时已染成纯黑的女人,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母亲的笑颜。
“她”不是任何人,同时也可成为所有人。
因为“她”的本体已经渗入了愿望机的所有部分,所以“她”便是和愿望机等同的存在。对于拥抱了“她”的爱丽丝菲尔而言,她就是爱丽丝菲尔。
将母亲在最后一刻的哀叹完美地拓印下来作为自己的面具,“她”今天也依然等待着将要许下愿望之人。
那是爱丽丝菲尔和“她”共同期盼之人。
——看到了,这样的、短暂而又漫长的梦境。
爱丽丝菲尔漂浮在仿佛没有边际的混沌之上。团块的黑泥在她脚下起伏着,发出意义难明的呼唤——只有艾因兹贝伦家所造出来的人造人才能听得懂的呼唤:
想要诞生下来
想要诞生于此世
在此起彼落的呼唤声中,爱丽丝菲尔只是看着她的对面。
在那里,纯黑色的爱丽丝菲尔正朝她露出了笑容。
†
“……这是什么啊。”
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韦伯最后只能找出这种单薄的字眼。就连身边恢复了实体的Rider,也只是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在沿着森林中的小溪上溯之时,注意到了被大石所隐藏起来的洞穴,抱着“不管怎样进去看看”的心情,跌跌撞撞地从狭窄的螺旋阶下降了大约有一百米左右,再走过生长着青苔的长长狭道之后,就看到了这超乎寻常的景象。
异常巨大的空洞展现在主从二人面前。按这个尺寸来看,圆藏寺所在的山腹怕是已经被完全掏空了吧。
空气中满溢得过分活力,在呼吸之间都会让人感到阵阵的反感。银色的魔术回路如同蜘蛛网一样在地上铺开,编制着韦伯无法辨认的魔法阵汲取着地脉里的魔力。在空洞的中央隐约可见的,是不知何时建立、不知何人使用过的祭坛;漆黑的火焰,在其上跳动着,发出胎动一般的响声。虚假的黑色太阳,像是要营造出天空的错觉一样,静静在空洞的顶部俯视着不请自来的访客们。
围绕着所有一切的,是难以用言语所形容的大量的、犹如波浪一般涌动层叠的黑影。
单单目视着这巨大的魔力的成果,就足以让人头晕目眩。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积攒起如此大量的魔力—--
迟钝地发现了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涌动的黑影开始慢慢地朝他们移动了过来。
被面前的景象所慑,韦伯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深厚的混沌朝自己涌来。
“小子别发呆!”短暂的呵斥之后,韦伯感到腰上一紧,再回过神来已经是被Rider挟在胳膊上往外跑去。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磕磕绊绊地闯过了那些小路,两人重新回到了圆藏山的杂木林中。新鲜的空气一口气地冲进了肺叶。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身后涌动的不祥黑影已经不再有追击的意图——至少,到此为止还是这样。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啊。”
因为一口气登上了狭窄陡峭的台阶而少有地喘着气,Rider看到了什么讨厌的玩意儿一般拧着眉头问着。
韦伯无力地半跪在了地上,手指抓住了地上的泥土。
早该想到的。
能够支持英灵的降格召唤,达成“实现一切愿望”这种程度的许愿魔术,怎么可能单单依靠圣杯战争这种程度的降灵仪式。没有刚才所见到的巨大魔力的话,根本不可能驱动万能的愿望之釜。
如此复杂的系统,绝非凭空生成之物。是什么人、在何时—--
对了,那就是所谓“御三家”的存在。
二百四十年前、在圆藏山埋下了奇迹的种子的魔术师们。直到现在,也把持着圣杯战争的秘密的三大家族。
就算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每一次的圣杯战争都失败了。
没有愿望被达成。
没有魔力被消耗。
积累到现在,就成为了韦伯所看到的巨大魔力团块。
到了圣杯战争将要结尾的现在,韦伯才发现,自己对圣杯战争的认识是多么的浅薄。
“小Master,你没事吧?”Rider轻轻按着魔术学徒过分单薄的肩膀,“那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韦伯慢慢地点了点头。
以他的魔术知识无法解析所看到的一切,最基本的部分还是可以判断的。聚集了如此巨大的魔力——那团块却只包含着危险而扭曲的信息。
“那就是,圣杯战争开始的地方。”犹如身处梦魇之中,韦伯喃喃地说着,“所有的奇迹,都要从那黑影中产生……”
Rider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洞口。
尽管只持有基本的魔术知识,征服王还是对空洞中的黑影感到了本能的恐惧。如果逃走得稍微晚一点,恐怕他和Master都已经葬身在黑影之中了吧。他所希求的奇迹,竟然要从那样危险的东西中产生吗……
“Rider,你想过吗?虽然到了这时才说这种事……可是,如果没有办法实现愿望,你会——”
稍微恢复了些的韦伯拉着他的手略带踉跄地站了起来,少年的脸上写着真挚的担心。
明白了小Master话语的真正含义,征服王露出了一如既往的豪爽笑容:“没关系。就算没有办法继续征服这个广袤的大地,我至少能看到比之前更加广大的梦境了。只要从这一点开始前进,总有一天能走到大地的尽头,不是吗,我的小Master。”
“是啊。”深深地低下头去,韦伯紧闭着眼睛避免了泪水的流出,“一定、可以的。”
就在此时,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传了过来。
“这股魔力波动真奇怪。以前似乎遇到过类似的。”*
“……是圣堂教会召集Master的狼烟。”略带惊讶地道,韦伯为了看到天空,走到小溪边空旷的地方。
色彩鲜明的光,正绽放在冬木的南方。
“四和七……是‘Emoeror’(达成)与‘Chariot’(胜利)吧。发出这样的狼烟……难道,这意味着圣杯战争已经决出胜负了吗?”*Rider皱起眉头:“喂喂,明明我们还在这里啊。究竟是怎么搞的。”
“是陷阱吗?”韦伯担心地看向对面的天空。
思考了片刻,Rider摇了摇头:“不。应该是宣战公告吧。看来,已经有人厌倦了永无止境地捉迷藏下去。也可能,‘那东西’不能再等待了。”
“……要去吗。”
韦伯觉得自己的声音,几乎要被树林所埋葬。Rider则朝着不在眼前的敌人挺起了胸膛:“当然要去。战斗到最后一刻——是战士的夙愿啊。”说着,他伸出了手,召唤着:
“布塞法鲁斯!”
有角的英灵骏马回应了主人的召唤。征服王翻身上马,将手伸给了仍然留在原地的Master:“来吧,小子,虽然没有坐在驾驶台上那么安稳,不过将就一下吧,上来吧。”*
面对着Servant宽厚的手掌,韦伯忽然知道了。
这就是,分别的时刻。
付出了傻瓜一样的决心、希求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荣誉,明明知道自己的孱弱也要继续装起Master的架子,哀叹着自己的渺小又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对于Rider为他所做的相比,韦伯又能回馈什么呢。
如果说原来他们还希求着未来的话——那么,现在韦伯已清楚地知道,剩下的时间,只有这短暂的数个小时而已。
就算得到了最后的胜利,两人谁也不会许愿吧——从那样的混沌中,无法诞生真正有价值之物。
既然如此,他就更没有办法允许自己去阻碍Rider为了战士的荣誉奔驰之刻。
握住了仍然粘着泥土的右手,魔术学徒展示出保存了三道形状饱满的令咒的手背。
“我的Servant,我韦伯·维尔维特以令咒发出号令。”*
随着宣告之咒文,解放的魔力在杂木林中卷起了旋风。Rider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是比起解释,重要的是、如何把心里所涨满的这所有一切,尽量地表达出来。
“Rider,你一定要取得最后的胜利。”*
就算无法留在此世,你的梦想也不会有丝毫的褪色。
“再次以令咒发出号令——Rider,你一定要实现你的梦想。”
就算圣杯无法用来实现愿望。也至少请让我在此,为你送上祈祷之言语。
“最后,我以令咒发出号令。”*
在你梦境里看到的那片海洋,至今也依然在我的胸口中鸣响着。只要跟随你的身影,就一定能够走到世界的尽头。所以、所以—--
“Rider,你一定要夺取全世界。不允许失败。”*
三道令咒,就像从未存在过那样,从少年的手背上消失而去。
韦伯平静地望着马上的征服王。
以一介凡人之身,见证了英雄的身姿、聆听了宏大的梦想。
已经——不该留有任何的遗憾。
实质上解除了主从契约的伊斯坎达尔,微笑起来:“你小子。这样就满足了吗。”
——怎么可能。
韦伯在心里呐喊着。但是,这实在是太贪心了。把令咒一口气全部用掉这种超奢侈的不符合穷学生本性的行为,不正是为了不要再拖累对方才做得出来吗。怎么可能,还要求更多—--
“真是笨蛋。”
“啊?——啊!?”
领口一紧。
下一刻,自己已经被放到了马背之上。
“呃?!”
“作为小Master而言,真是豪奢的命令。那么,你就要好好地用这双眼睛看着它实现的时刻啊。”
“……笨蛋!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做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呐?我已经不是你的Master了!已经没有理由和你一起行动了!”蓦然暴躁起来,韦伯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喊出了这句话。
“嗯,确实如此。”征服王的声音,透过后背相贴的地方,震动了少年的胸膛和心脏,“你是我的朋友,这点不会改变。”*
——真是糟糕。
被这样说的话,根本不可能坚持下去。
“你不是与我共同面对敌人的男子汉吗?那么,你就是朋友。挺起胸膛和我比肩而立吧。”*
抓紧了骏马的鬃毛,韦伯紧紧地闭着眼睛——不这样做的话,恐怕下一刻,就要丢脸地哭出来了。
“真的……没关系吗。”
勉强地、挤出了这样的问话;就如同料想那般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你所认定之人的胜利。”
——那是自然。
韦伯感受着骏马奔驰的步伐。
一定会用这双眼睛看着的。*
正如一直以来,他凝视着那高大的背影的方式。
到了分别的时刻——这一定会成为什么也无法比拟的、贵重的珍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