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 4.
那之后绮礼再也没有见过凯利。
他从神学院毕业了,正式加入了第八秘迹会成为了狩猎异端的“代行者”。他开始继续童年时旅行的生活,只不过这一次范围更大、地点也更偏僻。但是他仍能遇到切嗣,许多次,以至他已经可以轻松分辨更年轻的那个和更年长的那个。年轻些的切嗣总是急着去做什么——他不知道时间旅行者是怎么安排他们的旅行,只约略知道都来自“阿赖耶”的指令。这点和代行者没什么区别:绮礼也只是亦步亦趋地按照导师的命令出现在指定的地点,并不多去思考情报的来源。他们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狩猎的“异端”不同。
偶尔他会运气好地碰见了完成了任务的切嗣,他们会一起找家馆子吃点儿什么——切嗣并不精于饮食,绮礼显然也一样。有一次他们在罗马遇见,绮礼故意带他去了那家提供超辣的麻婆豆腐的中餐店。切嗣一边被辣得喘气一边又将那盘麻婆豆腐全都吃了下去;不过下次绮礼再试图这么做的时候切嗣就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得了吧,言峰,你不可能连着两次都把我往沟里带。”切嗣说,漫不经意地找了道看起来没那么红的菜,“那玩意儿一次就够了。”
偶尔他们会像遇到了职场危机的中年人那样聊着彼此工作里的那点儿事。比如排班不合理出勤密度过高,追踪某个异端结果在沙漠里迷路差点死了,跟着某个逃亡的时间旅行者却掉进沼泽差点死了。除了一点默契:
他们从来不问对方杀了多少人。
有时候切嗣也会满足一下绮礼永不休止的好奇心。
“所有对过去的变动都会导致世界的自我修正。比如我们现在这样谈话。”说这话的时候切嗣和绮礼正走在巴黎的街头——并不是所有的异端和时间旅行者都以探索自然遗产为志愿,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对于这类的接触,世界的修正很小,不会在时间线上留下什么痕迹。”
“也会有严重的?”
“你永远不会知道某些改变有多么严重。最糟糕的话,会在现实里造成侵蚀。”切嗣貌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可是绮礼感到他整个人都紧绷着。总是冷静地评估着现实的男人在那一瞬间似乎注视着遥远而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
“……我们正是为了防止这个。”
切嗣最终说,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彻底结束了这个话题。
和年轻的切嗣不同,年长的切嗣则像是专门来找绮礼的。结果忙得没有时间的就变成了绮礼——这像是某种补偿。但是这个切嗣留在过去的时间要短得多。
“我退休了。”
他简单地解释着。
绮礼有些不明白:“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我只是放弃了一种方式。”
说这话的时候切嗣看着绮礼,黑色的眼睛像是过深的湖泊无法测量。绮礼会在这样的目光前情不自禁地退缩。年长的切嗣更了解绮礼——尽管绮礼从来没和他说过更多的事情。有时绮礼会觉得,切嗣也许知道他所掩盖起来的缺陷,他无法感受到幸福的事实,他那常年空虚而无法填满的内心。
但是切嗣不可能知道这些。
他们聊一些很琐碎的事情。绮礼知道他退休后在日本留下来,收养了一个孩子,每天苦恼着做饭和家务。这生活让绮礼觉得没办法想象,他也没办法想象那个年轻的和自己一起随便买着汉堡三明治的切嗣有一天会走进家庭生活。(他偶尔对年轻的切嗣暗示过只言片语,得到的只有骇笑。)
“你也应该试试。”切嗣说,“比如和女人结婚,安定下来。也许这会让你发现些什么。”
那话语暗示的意味太强,绮礼本能地拒绝深究下去,而是尽快换了个话题:
“当初你为什么选择了时间旅行者这个工作?”
“因为不想看见悲剧再次发生。”切嗣难得地坦白着,可那笑容是寂寞的,“已经发生的不可能也不应该被改变。我曾经是这么相信的。”
“曾经?”
切嗣看着绮礼年轻但不起波澜的面孔——时间线只是摇摆了一下,并没有改变。
他苦涩而自嘲地笑了:
“我失去了力气。现在我只是在追逐虚空而已。”
“将要发生什么?”绮礼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藏在切嗣话语背后的、关于破坏和毁灭的预兆。
切嗣摇了摇头:“你会知道的。”
绮礼知道他再也无法从切嗣那里问什么了,年长的切嗣决定的事情基本无法改变。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地上到处都是翻涌的黑色物质,厚重而混浊,涌动着像要将人拖入深渊。四周的建筑物都在燃烧着,人们在火中挣扎着,像是要逃离其中,又像是领受着死后的永罚。他看着这样的景象,胸口涌起的并不是恐惧,而是更加混沌的、浓重的—--
他骤然从梦中惊醒了,睡衣被冷汗溻在后背上。他推开被子走下床跪在了十字架的面前。
『主啊,请你拯救我,因为我的灵软弱,我的骨头发战,我的心灵惊慌——』
谙熟于心的诗篇下意识地在心里流过。
『你要到几时才肯来呢?』[1]
他不会来。他听见谁说着,可是绮礼紧咬牙关,将经文默诵了下去。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空虚,可以接受这空虚里无法产生爱情和幸福的事实。但是他不能接受灵魂本源的悖离。
这只是梦而已。
他告诉自己。
这只是噩梦,梦魇,随便称呼什么都好的东西。
——即使那一瞬流过心里的感情真实而清晰。
他屈膝在神明的象征之下,重复着空虚而无望的祈祷,尽管在狭小的居室中,他只听到了来自深渊的呼唤、一遍遍地,在四面白墙之前回响着。
†
那件事的发生,是在绮礼成为代行者第六年的时候。
言峰神父的葬礼并没有多少人参加。作为巡回神父,他走过了太多的地方,那些被他帮助过的人们也散布在各处,以至于在他去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消息并来得及赶到他的墓前。最终站在绮礼身边的只有几名地方教会的执事。地方教会的神父站在坟墓前,捧着圣经的手指因为连绵不绝的寒雨而颤抖着。
“……仁慈的天父,你既召唤他回到你的身边,求你恩赐他在天国,与诸圣共享你永恒的盛宴。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你的圣子,他和你及圣神,是唯一天主,永生永王。阿门。”
“阿门。”
跟随着众人念诵着的绮礼并没有看着父亲的坟墓。
——在教会墓地的铁栏外,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那里,手中捧着白色的玫瑰。
“我没想到你会来。”
结束了葬礼之后,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小礼拜堂坐了下来。切嗣从怀中摸出了烟,考虑到这里是教堂之后又收了回去。
“怎么说……”男人沉吟了一下,“我都知道了。”
绮礼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祭坛背后的彩色玻璃。那是曾经殉教的圣徒们。受试探、被刀杀、被石头打死或被烈火焚烧,因为这信心而为人记念、传颂、塑成石像,等待着那应许之日到来的一天。
就像他始终虔诚的父亲一般。
“你并没有做错。”
切嗣说着,声音苦涩犹如咀嚼着自己酿造的苦果。
“我杀了他,这是事实。”
绮礼将手举到自己的面前。他仍然能感觉到黑键穿透父亲身体的触感,感觉到父亲的鲜血烙印在自己的手上,他甚至能准确地回忆起那温度。
到了最后父亲也没有从恶魔的控制中摆脱。他没有叫出儿子的名字,也不曾回复一刻人类的目光。
留下的只是疯狂的笑声。
“你做了正确的事,言峰。”切嗣的发言冷酷但正确,“你是在救更多人。也是在救他。”
这不能让绮礼有什么感触。
毕竟,困扰着他的、始终无法让他忘掉的是—--
“我也做过和你类似的事情。”切嗣忽然说,“那也许不是正确的,但却是唯一的选择。”
绮礼转过了头。
切嗣的表情像是从铁里铸出来的。那不像是人而更像一架机器。
“我的父亲。他是我杀掉的第一个改变了‘过去’的时间旅行者。”昔年燃烧了整座小岛的大火映在了切嗣的眼睛中,“那也许不是正确的。……但是我们没有选择。”
绮礼没有回答。
你错了,切嗣。他想着,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后来他们离开了教堂。雨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仿佛冰冷得能够沁入骨髓。在旅馆门前切嗣停下了脚。
“我没法待太久,这不是公务。”切嗣简短地解释着。
绮礼点了点头。在他觉得切嗣会就此消失之时,男人忽然把他拉了过去,像兄弟那样拥抱了他。
“I’m sorry for your lost.”烟草和雨水的气息短暂地在他鼻端萦绕而过,“保重。”
下一刻男人消失了。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拖着被雨水打湿的身体走进旅馆,爬上狭窄的木造楼梯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他将外套丢在扶手椅上,走进浴室,在扯下毛巾擦着头发的时候忽然觉得房中多出了什么。
年长的切嗣正站在那里。他比之前每一次见到都要显得更加衰老也更加单薄,裹在浴衣里就像只要轻轻推一下就会散掉。但是他又不像绮礼惯常见到的那个切嗣。他看着绮礼的表情和年轻时的切嗣并无差别——那是属于审判者、而非人类的表情。
“你也来了。”
绮礼说着,有些疲惫。
“我记得这一天。我想纠正我曾经说过的话。”切嗣的声音不比冰雨温和多少,那里面甚至带着杀气。
绮礼拉下了头上的毛巾。
“你越过了界线,绮礼。”切嗣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越过了他,“杀死父亲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他的鲜血会让你兴奋吗?杀掉了他能填满你内心的空洞吗?——你知道自己在笑吗?”
“果然,”绮礼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那天晚上看着我们的人是你。”
切嗣没有挪开视线。
“我应该一开始就杀了你。”
“造成侵蚀也没关系?”
“啊。”
下一刻他们扭打在了一起。切嗣是认真的——他甚至带了那柄Contender。但绮礼不可能束手就缚。他紧紧扼住切嗣的手腕让子弹在一线之间擦过自己的耳畔。他们在旅馆狭小的房间里打得天翻地覆,出手凶狠无比可是全无章法,到了最后索性滚作一团比小孩子还要不如。绮礼觉得自己的肋骨险些要被切嗣打断了,他也确信自己在切嗣身上留下了等量的回报。最后制止了他们的打斗的是旅馆老板:年届六十的老太太险些被屋里的一片凌乱和两个男人的战况吓出心脏病来。绮礼废了一些功夫才让她相信这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并保证会赔偿她的一切损失才勉强让老人同意把事态留给他们两个处理。
“清醒些,先生们,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愤愤然丢下了最后的评论,老人总算颤巍巍地下楼去了。
绮礼舒了口气将门重新关上。他回过神,发现切嗣正靠坐在床边,头埋进了两臂之间,手里仍拿着他的枪。
“切嗣。”
他试着叫道,Contender的枪口不出所料地指向了他。
“我听你说过你父亲的事情。——他当初做了什么?”
切嗣整个人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绮礼,刚才那机器一样的神情渐渐从他脸上褪去了,深不见底的绝望漫了上来。
绮礼知道自己应该停止了。可是他走向了切嗣。
“他也是时间旅行者对吗?
“他改变了过去吗?
“他得到了什么呢?”
他单膝落在切嗣身前,任由Contender的枪口顶上了他的胸膛。这是默许的姿态。
切嗣的手颤抖起来。绮礼觉得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枪了。
“过去是不能被改变的。”时间旅行者低声重复着他终生为之努力的目标。他没有注意到泪水从自己的脸颊上滑了下来。
绮礼伸手揽过了男人。冰冷的枪支压在了他们中间,可是男人闻起来像老旧的房子、晒过的棉被,所有一切远离纷争的和平美好的东西。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切嗣还要一次一次出现在自己身边。
每个非法的时间旅行者都是为了挽回无法挽回的事情而试图去改变过去。——某天切嗣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就算知道这样什么也得不到:世界会将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你也有想要挽回的东西吗?
在怀中的身体失去了重量和温度的那一刻,绮礼无声地问着。
但是男人消失了,甚至没说一句再见。
†
父亲的葬礼后绮礼得到了一段假期,但很快又恢复了追击异端的日常。这对于代行者没什么特别的:他们是神明手中的利剑,而利剑是不用多想的。这对绮礼而言没什么分别。他只是开始在晚上做一个梦:曾经一度见过的,充满着黑泥、破坏和死亡的梦境。在梦境的最后他会听到一个声音:
到这里来。
他相信那大概是恶魔的声音。在沐浴父亲鲜血的瞬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如同谬论一样的存在——并不是无法得到满足,而是能够满足自己的只有纯粹的痛苦和毁灭,一如那充斥着死亡的噩梦在自己心底所唤起的情绪——那无疑是真实的狂喜。
他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灵魂如同毫无关系的人。在神学上这是多么悖谬的存在:世界上竟会有背离了造物主之恩惠的造物——他甚至不需堕落,因为他的本质就是恶。
这样的灵魂因何会存在于世呢?
每日他行走在正常和噩梦的罅隙中,知道这像是在钢丝上逐步走向深渊——有一天他会毫无疑问地步入其中。
但是他想见切嗣。
那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在那个相似但却截然不同的灵魂上寻求答案吗?还只是日久年深的追随和期待积累下来的一种习惯?还是因为—--
绮礼被派遣到北方的小岛是一年之后的事。在那儿的村里发生了疑似恶魔附身的事件,但直到他千里迢迢飞机转轮渡地到了那里,才发现事情的复杂性远超过他的想象。狭小的村中人际关系比蛛网还要复杂,他被迫一个个听取村民的意见,试图从中抽取出些许的真实——老实说,他们真应该派异端审问局的人来这儿,他恼怒地想着,或者换个题目,给我一打恶灵也行。
但是他没得选择。似乎为了表示歉意,村中的神父为他找了间海边的木屋,站在窗口可以看到和死人骨灰一般洁白的沙滩。褐色的海藻被海浪搁浅在那里,除了成天吵吵嚷嚷的海鸥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活物。木屋里设施俱全,除了你必须支付暖气的电费——就连白夜的此时岛上也相当寒冷。绮礼决定把账单全部寄回去让他们烦心。
没有真正的黑夜似乎噩梦也不敢造访。绮礼无聊地将夜晚虚掷在阅读上:屋中留着几本老旧的书,而且是英文。他不知道它们是谁或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第一次读闲书的感觉并不坏。
他习惯于只阅读圣典——来自父亲从小的教训;可现在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那天晚上正在下雨。他坐在沙发里随手翻着书页,最初的敲击响起时他以为是下了雹子。可那敲击不依不饶,如双手沾满鲜血的麦克白在深夜听到过的敲门声。
他丢开书拉起窗帘:浑身湿透的切嗣正站在窗外。
他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打开阳台门。寒风和雨一起卷了进来,男人冻得嘴唇都变白了:
“这次可真要命啊。”
男人笑着,禁不住牙关的颤抖。绮礼将他拉进屋直接推到浴室。切嗣的手指僵硬得无法解开扣子,绮礼索性一把撕开了衬衫,将男人整个人剥鸡蛋一样地剥了出来——然后,他的目光在男人的右肩上凝固住了。
那是一处经年的旧伤。
切嗣似乎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困惑地看着绮礼。
“我就知道是你。”他捉着年长的男人的手就像捉住很多年前的少年,“我当时就知道是你,凯利。”
但是切嗣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甚至想了一会儿。
“抱歉。那些事估计被我忘记了。”
绮礼不可能接受这个答案,他将男人推到淋浴喷头下,自己也挤了过去。温度适中的热水对于刚刚被冷雨浇透的男人来还是太烫:他像受惊的猫一样窜出来,但是绮礼没有给他逃离的迹会。多年前的记忆和沉睡已久的欲望一起叫嚣着,他钳住了男人的下颚、吻了下去。
男人发出了微弱的的声音。他并没有挣扎,就像很多年前的深夜在寝室狭窄的单人床上一般。他嘴里有糖果的味道——绮礼想起某天切嗣说过他在戒烟,那微微清凉的气息和遥远的薄荷气息呼应起来。
“凯利……”他模糊不清地呼唤着男人的名字:一个太过简单的谜题,“——切嗣。”
男人已经老去。他的身体不再像年轻的时候,柔韧得像柳条、灵活得像蛇,而是更像为时间所流过的河床,布满着不知何时落下的陈旧伤疤,又像是在沙漠深处掘出的含着水的沙子,在苦涩深处包着一点甘甜。他确认着男人的身体,当年的记忆太过遥远像是搭在沙上的城堡,被现实的潮水漫了过去。
切嗣渐渐被热水温暖过来。血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现在看起来像人而不是幽灵了。他的手掌按在绮礼的胸口上拉开两人的距离——那是他曾经(或以后)用枪指着的地方,问:
“你想要什么,绮礼。”
那一刻绮礼确信了男人是知道的。早已知道,大概从他们在紫藤架相遇的下午之时就知道。
答案似乎就在嘴边。
他想要切嗣。但不完全是这个温暖的、活生生的、标志着遥远平静的幻影一样生活的切嗣,更是痛苦的、支离破碎的、带着战场过后的鲜血和硝烟仿佛随时就会在他手里折断的切嗣。他的哀鸣会让他快乐。想到扼住他的喉咙切开他的肌肤啜饮他的鲜血握住他的心脏将他整个人像蝴蝶那样钉在标本架上血淋林又一片不少的保存起来让他整个人都因为兴奋而战栗起来;或者,不要这么血淋淋的,而是将他绑在身边慢慢汲取他的痛苦——那些切嗣如投入深井一般自始至终向他隐瞒着的东西——那似乎都要让代行者全心地歌颂哈里路亚了。
但是—--
切嗣的手指像是握住了他的心脏。他深黯的眼神像镜子一样映照出真实。
他想要切嗣。
但是他更想要的,在那肤浅的反转一样的冲动之下所隐藏着的是—--
“理由。”
第一次地,他说出了这个词。
“我生于此世的理由。”
“你将在在何处寻求,绮礼。”
“在世界一切之恶的尽头。”
于是他们知道这对话完结了。
[1] 诗篇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