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葬仪 | Blog | Fanfi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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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之一〗


在许多年前,卫宫家所居之城的郡守决定升山。他雇佣了很多的杖身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为了保险,他还是派人去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医生。

卫宫矩贤接受了城主的邀请。

这对于刚刚迈入青年的卫宫切嗣而言,这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他说服了父亲允许自己跟随。像这样、在乱世之中仍然能维持城市安定的郡守,也许真的会成为下一任的王罢;而沉默的、总是为了病人而费尽心力的父亲,是否也痛苦于这残酷的乱世呢——卫宫切嗣并不知道。

穿越黄海的旅途异常顺利。没有遇到大型的妖魔。甚至每天都能恰到好处地找到野木。对此,领路的朱氏也感到安心。

——这种情况,一定是乘上了鹏翼。

怀着这样的自信,一行人到达了蓬山。

峰国的新麒麟有着美丽的白色长发、红宝石一样的眼眸和宛若少女的笑容。第一次见到峰麟的瞬间,切嗣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无法将视线从对方的身上挪开半点。

在切嗣的人生之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生物。

就在他茫然地注视着峰麟的时候,白色的麒麟已经走下了御座、穿越了升山者的人群,来到了卫宫矩贤的面前、恭敬地跪伏下去。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啊啊。

在一片惊讶的赞叹之中,切嗣只是认知到了。

对方是峰国的麒麟——是天命和国运的象征。

明明具有人的外貌,却并不是人类、而是“国之重宝”的存在。

没有人怀疑过,卫宫矩贤是贤明的王。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治世不会长久地持续下去。

因为父亲的缘故而接受了仙籍。但是,切嗣拒绝了宫廷的工作,而是在峰国的大地上持续地旅行着。就算是父亲那样的王,也有照料不到的地方——这样相信着,切嗣就像暗行御史那样行走在黑暗之中。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新登位的峰王还有子嗣。

只是偶尔回到王都的时候,他会见到峰麟。他们会在花园中度过悠闲的下午——谁也不去触及日常之外的话题。

如果她不是麒麟的话—--

每次,只要想到这样的话题,切嗣就强制着自己去切断这样的念头。

眼下的世界就是切嗣所知的理想。

他无法想象、除此之外的世界。

然后,就仿佛无声降临的黑夜一般,妖魔开始出现在峰国的土地上。

夜晚不再安全。牲畜被掠走。田地被糟蹋。人们开始在私下相传着峰王的失道—--

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连在边境斩杀了数只妖魔之后,切嗣匆匆地赶回了王都。

只要见到就知道了。

他的父亲绝对不会失道。

绝对、不可能做出背叛麒麟的事情来—--



切嗣从梦中挣了出来。树梢上的天空已经微微发白。清晨的寒气沿着衣物的缝隙无声地潜了进来。他用手揉了把脸,然后拨了拨面前渐渐暗淡的篝火。

居然还会想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无声地叹了口气,切嗣站起身来跺了跺发麻的腿脚,从行囊中找出了带提手的小锅,用水袋倒满水后熟练地架在篝火上,又加了一把茶叶下去。

水渐渐沸腾的声音和茶香惊醒了篝火另一端的青年。他披着毯子坐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因为清晨的寒冷而瑟缩:“真是难得的平静的晚上。”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到这种错觉,不过这才是旅行的常态。”切嗣找着杯子,对同伴的发言评论道。

“从和你旅行以来。”

绮礼诚实地摊了摊手。

默默回忆了一下最近的遇袭次数,切嗣也不由得对最近运气的飞速下滑产生了疑问。

是什么要发生了吗?

某个念头飞快地从思绪的边缘滑了过去。切嗣将锅从火上挪开,将茶水倒入桦树皮的杯中。

微弱的白烟在空气中腾起,短暂地变幻着形体,一瞬间看起来像是正在飞走的鸟儿。

切嗣并没有忘记那天所见到的金红色的妖魔。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那压迫力也让人感到,它是远远地超越了蛊雕这种一般妖魔——甚至还要在仙人等级之上的存在。

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还救下了自己。

无论怎么想,也和面前的青年逃不开关系。

思忖着,切嗣将面前的杯子递了过去。

“谢了。”

绮礼简短地说着,接过了茶杯。

切嗣盯着对方的右手背。并没有那日偶然一瞥所见到的深红色痕迹。

是错觉吗?

就着茶水送下干粮,绮礼抬起眼看着对面发呆的男人:“……不吃吗?”

“唔。”恢复了进食的动作,切嗣遮掩似地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就能到北镇了。在那儿能找到骑兽,之后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听你安排。”

青年一脸无谓的样子。

……这可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曾经做过被雇佣的杖身因此深知其中滋味的切嗣在心中评论着。他不得不开始正视逐渐在心底发酵的疑惑。

如果对方真的是自己所想的身份,那么这旅途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他一口气喝下了温热的茶水,抬头迎上青年始终直率的目光:“我们出发。”



在灯火被点亮之时,两人果然按切嗣所言来到了北镇。绮礼从来没到过这样的镇子。比起之前走过的村落来,这里的人们明显更显得凶恶——无论是在外游荡的样子,还是看起来就显得过分彪悍的言行举止。

“奇怪吗?这边本来就是浮民的逃亡之所。”察觉到绮礼的视线,切嗣淡然地说着,“——别用盯我的那种方法盯着别人。小心惹恼了对方,我不负责旅途之外的这种多余工作。”

“我怎么可能像盯你一样去盯别人。”

青年立刻回答着。

虽然有种哪里不太对的感觉,切嗣本能地拒绝深究下去。他熟练地带着青年穿过将要收拾的市集、正在招呼生意的流浪艺人和围绕在墙角笑闹的女子,走进了一家挑着酒家旌旗的小客店。

里面的光线比绮礼想象中还更要来得阴暗。切嗣示意他暂时坐在一边,自己跑去和老板说着什么。在原地等待的时候,旁边酒客的交谈无意间飘了过来:

“……你没听说吗?那个猎尸者的事情。”

“不知道。那地方不是离咱们这儿不远嘛。”

“可不是。据说呐……”对方的话声再次压低了,“据说那家伙为了弄死妖魔,前后杀死了三十多个人呢。”

绮礼不由得弯起了嘴角——他看见切嗣正好走了回来。

“有三十个吗?”

他故意问着。

完全无视这种程度的胡闹,切嗣扬了扬手中的纸条:“找到地方了,我们走。”

不理会邻桌两人变得惊疑不定的神情,两人离开了客店,朝向镇外走去。房屋渐渐变得稀疏,妖魔猎人点起了提灯,沿着田间小径向田野的深处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绮礼不由得问。前面再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我有一位老朋友住在这边。比起去旅店或者在别的地方借宿,还是住到熟人的地方比较放心。”

“老朋友啊……”绮礼拖长了声音重复着。这个事实多少让他有些惊讶。他本来觉得,像切嗣这种过分冷淡的人根本不会有关系亲近到可以称为“朋友”的熟人存在。但显然是他太低估了男人的阅历。

或者,他只是对自己才这么冷淡?

想到了后一种可能,青年默默皱起了眉头。

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正在进行何种脑补,切嗣对着地图最后确认了方位,走向了为田地所包围的小院落。密密植着的竹子掩过了围墙,他带着青年穿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扣响了门扉。

院中的狗呜呜地叫了起来。有人在围墙里问着:“谁呀?”

“我。切嗣。”

短暂的寂静后,屋子中的灯火一盏盏地点亮了。一道脚步声从屋中奔了出来。简单地呵斥了狗的动作后,院门被打开了。

“切嗣!”

随着呼唤,院落的主人紧紧地抱住了夤夜来访的客人。

“舞弥。”一手环住了对方的肩膀,切嗣温柔地笑着,手掌轻轻拍抚着对方的后背。

绮礼睁大了眼睛。

从院中出来的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无疑是位女性。

——这是什么发展?

短暂的拥抱过后,舞弥放开了切嗣,不好意思地擦着眼角:“怎么这么突然?”

“是一周前才决定过来的。传信来不及了,只有你这里我是放心的。”

“当然,无论什么时候过来你都可以放心。”舞弥淡淡地笑了,“——不过,你若早些通知我,至少可以准备接风宴啊。”

切嗣正想说什么,身后的绮礼已经咳嗽了起来。

刚看到了切嗣身后还跟着个人,舞弥挑了挑眉:“这位是?”

“雇主。”切嗣简单地介绍着,“他在找人,我们才到这边来。”

似乎不满于这样简单的介绍,绮礼向前迈了一步:“我叫绮礼。最近和切嗣一起旅行。”

舞弥眨了眨眼:“在下舞弥。……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请进请进。”



舞弥的小院比在外面看的时候显得更要大些。她将两位客人带到了正房,告退了后自己去厨下收拾。

绮礼坐不住似地四周看着。屋子里收拾得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却足够让人感到名为“家”的味道。切嗣安适地坐在桌边,平日里的警戒似已全然从男人的身上消失了。这境况反而让绮礼莫名焦躁起来。偏偏切嗣还点了点对面的椅子:“怎么在哪儿站着?走了一天也不累吗?”

绮礼说不清在心里徘徊的到底是何种情绪。他踱过来坐回原处:“你从来没提过要来这儿。”

“说了你也不知道。”切嗣摸出了烟斗,悠然地点上了火,“舞弥是我的老朋友。”

“……那你还需要去问地址?”

“她搬到这儿来之后我还从未来过。”欣慰地环视着屋子,切嗣微笑着,“看起来真不错。”

绮礼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嘭”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赤铜色头发的少年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屋里:“切、切嗣!”

“你是士郎?”高兴地认出了对方,切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都长这么高了?”

半大的男孩子扭捏着想要上前却又莫名地矜持着:“都那么久了——你上次见我的时候还是五年之前呢。”

“抱歉抱歉。在这边还适应吗?”

“一切都没问题。我现在在镇上铁匠铺那边做学徒哦,以后出师了就可以开自己的铺子。”

“真不错。”伸手揉了把少年的短发,切嗣高兴地笑着,“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怎么会。大家在这里都挺好的,切嗣你可以放心……”

坐在一边的绮礼冷眼旁观着男人和少年的交谈。完全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让他完全找不到可以插进入的空闲。

“大哥哥,你的样子简直就像丢了魂一样呢。”

意外响起的语声让绮礼吃了一惊。他低下视线,才发现有个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女孩儿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看他低头,女孩儿咧嘴一笑,手中的什么“啪”地粘在了他的前额上。

最敏感的地方被直接袭击,绮礼连忙拉开了距离伸手扯下那纸片:“你做什么?”

“帮你招魂哟。”指了指被青年粗暴地扯下的、用红纸剪成的人形,少女撩了下长及肩头的银发,“你不知道吗?黑夜里可是潜藏着很多妖魔的。也许就在你过来的路上,就有什么人偷偷把你的三魂七魄带走了呢。”

绮礼盯着面前的小女孩。虽然她看起来安全无害,可是身体的某处却在散发着警戒的信号:“你是谁?”

“和士郎一样,都是寄住在这儿的人哟。”少女无辜地笑着,“我叫伊利亚啦。”

“伊利亚你怎么突然跑过来啦!”就像回应着少女的话一样,赤铜色头发的少年急忙跑了过来,“不能这样缠着客人,太不礼貌了——”

“我是给这位先生招魂哟。”指了指仍然留在绮礼手里的剪纸,伊利亚眨了下眼睛,“这可是我故乡那边的待客礼仪呢。这位叔叔一定听说过的吧?”

被伊利亚叫到的切嗣木然地站在了原地。事实上,自从看到伊利亚的相貌之后他就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就算是巧合——那也相像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微笑着,伊利亚仰头望着沉默的妖魔猎人:

“确实是有的吧?叔叔?”

屋中的气氛一时异样地沉默下来。良久,切嗣才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啊啊。是有的。”

“所以我可不是在捣乱哦!”得到了大人的确认,伊利亚得意洋洋地转过头来看着士郎。

“哎呀,士郎伊利亚你们怎么都起来了?”就在这时,端着盛满了食物的托盘的舞弥正好从厨房回来,“……算了,士郎,你过来帮我一下;伊利亚,你的岁数可不能熬夜,快点回去。”

“是——”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伊利亚朝绮礼挥了挥手,“大哥哥明天再见。”然后又跑到了切嗣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

“叔叔你蹲下来嘛。”伊利亚微笑着,像是准备好了一个谜题。

虽然脸色仍然残留着僵硬,切嗣还是蹲了下来。

伊利亚轻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丢下了句“明天见”就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这孩子。”布置桌子的舞弥看到了,不由得笑了笑,“看来她很喜欢你呢,切嗣。”

切嗣反常地并未回答。他默默地站了起来,来到士郎边上帮着把碗筷摆好。想着招呼绮礼的时候,才发现青年已经无声地站在了自己身后。

……吓人呐这是。

虽然气氛莫名地变得诡异,接风宴好歹还是结束了。两人被热情的女主人安排在了东边的厢房里。比起之前的住宿地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但是青年并未因此露出任何愉悦的表情。

切嗣并没有理会他。伊利亚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心神。就算理智上再清楚地知道二者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少女那张和峰麟相似的面孔还是比想象中更剧烈地动摇了他。

哪怕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一个影子忽然落到他的头上。他收回放空的眼神:“怎么?”

青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下身来,亲吻了伊利亚吻过的额头。

……这是什么意思?

“晚安。”

简短地说着,青年维持着纹丝不动的神情走回自己的床边。

“我可以把灯关上吗?”

“……可以。”

吹灭了灯,屋子中陷入了一片漆黑和沉寂。

……这算是缺乏父母关怀吗。

勉强给对方的行动找了一个答案,疲惫的猎尸者决定还是将更多的疑惑放到明天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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